1745年4月20日,联军统帅坎伯兰公爵来到布鲁塞尔,根据这支“多国部队”的状态,坎伯兰可用的兵力不到4.3万人,包括30550名步兵和12000名骑兵。在增援部队陆续抵达后,联军兵力逐渐达到5.3万人。随着法国的战略局面日益严峻,乐观的情绪正笼罩着联军指挥部,少经战事的坎伯兰甚至制定了一项以攻占巴黎为顶峰的战役计划,但在经验丰富的英军步兵指挥官利戈尼尔(Ligonier)的告诫下,在摸清莫里斯伯爵的意图前,联军谨慎地采取了防守策略。
坎伯兰公爵(1721-1765),全名为威廉·奥古斯塔斯,是英王乔治二世的第三子,4岁便被授予坎伯兰公爵爵位。英王自幼栽培他为皇家海军服务,他却进入了陆军。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爆发后,1742年,威廉晋升少将。1743年代廷根战役后晋升为中将。1745年成为在国事联军总司令,但很快在丰特努瓦战役中惨败。
此时的莫里斯正遭受水肿的折磨(当时这种病带有致命的危险)。4月20日莫里斯抵达莫伯日(Maubeuge),他的总兵力为9.5万人,包括69000名步兵和25600名骑兵。莫里斯主动发起攻势的一个目的是:控制斯海尔德河(Schelde)上游区域,进而占领奥属尼德兰。
攻势由法国人首先打响。4月21日,蒂迪斯伯爵(Comte d''Estrées)在蒙斯(Mons)方向率领一支骑兵部队佯动,掩盖莫里斯包围图尔奈的真实意图,这一行动果然欺骗了联军统帅部,坎伯兰在4月23日曾写道:“根据不同情报显示,法国人的目的在于包围蒙斯。”
当布鲁塞尔的联军正部署去援救蒙斯之时,莫里斯率法军主力进至斯海尔德河区域,向其真正目标——图尔奈进发。一旦法军攻陷图尔奈,将能巩固和扩大战役前期的战果,并打开通往根特(Ghent)和奥德纳尔德(Oudenarde)的通道(这三处都是联军的补给点),从而威胁英军联系本土的交通要道奥斯坦德(Ostend)。当然,这一围攻也是为了“围点打援”,伺机消灭前来增援的联军。
联军在4月28日才发现法军的真实意图,坎伯兰写道:“经过大量矛盾和多样的信息筛选,我们在两三天后才确定敌军是在图尔奈。”由于优柔寡断,联军直到4月30日方开始行动,而法军在同一天开始围困图尔奈。5月2日,联军抵达苏瓦尼(Soignies),但因恶劣天气而耽搁下来。5月5日,联军的后备部队在汉诺威的莫尔特克将军(Moltke)的率领下,向勒兹(Leuze)进发,这里驻守着杜·歇拉(Du Chayla)指挥的多个法军骑兵中队。在摸清联军的进军方向后,杜·歇拉迅速向图尔奈方向撤退。
尽管随着联军步伐的逼近,法国人围攻图尔奈的炮声已隐约可辨,但坎伯兰公爵仍不能相信自己所面临的形势,他认为在斯海尔德河一侧,法军不超过31个营和32个骑兵中队。5月9日夜,联军已抵近图尔奈东南10公里处,身处法军前哨的步枪射程之内。
早在5月8日,通过情报,莫里斯便确定联军将经过图尔奈东南的丰特努瓦村及昂图万镇(Antoing),他需要寻找一个可以安然以待截击来援之敌的良好阵地,最后,他将这个阵地确定在斯海尔德河东岸,图尔奈东南约9公里处,以丰特努瓦村为核心,并于当天率主力进入阵地。他还特别命令德勒-布雷泽侯爵(Marquis of Dreux-Brézé)在左翼统帅21550名士兵,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被围困在图尔奈的敌军突围。由于此战对法国事关重大,路易十五也带着皇太子亲临战场观战。
经过9日晚的仓促侦察,坎伯兰等联军指挥官发现法军加强了丰特努瓦村的防御,在望舒(Vezon)和布尔容(Bourgeon)两个村庄也发现了法军的警戒哨。第二天,联军确定攻击任务:英军在右翼攻占望舒村,坎伯兰的司令部在其后跟进;荷军在左翼攻占布尔容;将战线确定在贝罗尼(Peronne)-布尔容-望舒一线。
当时两军兵力大致相当,联军兵力约5.3万人(包括2.2万名荷军、2.1万名英军、8000名汉诺威军和2000名奥军),共52个营和85个骑兵中队,80-105门加农炮。法军兵力则超过4.8万人,包括55个营的3.2万名步兵和101个骑兵中队的1.4万名骑兵,以及90-110门加农炮。
法军指挥官莫里斯伯爵虽然是法国历史上伟大的一名军事家,法军也拥有当时欧洲最勇敢的士兵,但当时法军在战术和训练上已落后于时代,这一点连莫里斯也无法否认。而与此相反,联军拥有欧洲一些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军队(如英军、汉诺威军),但他们的指挥官在资质上却不及对手,坎伯兰无论在经验抑或军事素养上,均不能与其联军司令的职位相匹配。丰特努瓦之战便在这种两军各有优劣的情形下展开。
莫里斯构筑的防线呈一个直角,丰特努瓦村便处于顶点位置,法军右翼坐落在昂图万镇,左翼则被巴里(Barry)森林穿过,整道防线坐落在高地顶部的边缘,这里无处不在的斜坡从昂图万到巴里森林形成了一道长长的自然的倾斜面,为守军的加农炮和步枪火力提供了致命杀伤范围。而且,法军还在这条防线上修建了坚固的多面堡:左翼,丰特努瓦-巴里森林一线修筑了2个,由2个团防守,每一个堡垒还有4门加农炮协防;这些工事一直延伸到法军左翼东北处,这里还有法军爱尔兰旅的6个营。右翼,丰特努瓦-昂图万一线,法军沿着山脊修筑了3个多面堡,这里由4个步兵团和3个徒步龙骑兵团(dismounted dragoon regiment)守卫,昂图万镇还有7个营的守军和6门火炮,包括4个久经沙场的皮埃蒙特(Piedmont)营。此外,还有6门12磅加农炮部署在远处昂图万直面斯海尔德河的对岸。法军防线的中枢丰特努瓦村,这里由1个旅和6门火炮防守;但在莫里斯看来,丰特努瓦-巴里森林一线仍有相当危险,因为丰特努瓦和防线堡垒之间的防线存在空隙,为此他特别在这里部署了瑞士卫兵和法国卫兵。整个第一道防线后,第二道防线上还部署了包括全部骑兵在内的强大预备队。
5月11日凌晨2点,联军开始进入丰特努瓦地区。右翼为英军和汉诺威军,左翼是荷军,小规模的奥军则负责支援主力。联军约40-50门火炮开始在远处向法军阵地开火,但对法军造成的影响非常有限,法国人或是躲在树林里,或是隐蔽在堡垒中,或是躲避在经过强化的阵地后,双方进行了持续3个小时的火力对射。
联军在10日晚的侦察显然没有发现巴里森林附近的多面堡,但在交火中,联军步兵将这一意外敌情告知了坎伯兰,如此一来,法军左翼成为最重要的问题,瓦解这里的防御的重任落在了英格斯比准将(Ingolsby)的肩上,他将指挥英军第12、13步兵团、第43高地步兵团,以及汉诺威军1个团作为主攻;在英格斯比打响后,荷军和奥军将在坎伯兰左翼向法军丰特努瓦-昂图万一线发起全面攻击,一旦法军侧翼遭受猛烈打击,英军将在丰特努瓦-巴里森林一线突破法军阵地,驱逐法军主力。
清晨6点,英格斯比指挥部队开始行动,但英军遭遇到守卫在森林里的一支法军轻步兵和轻骑兵组成的部队的顽强阻击,以至于步伐缓慢。经过艰难推进,英军步兵进至法军阵地前方的平原准备发起主攻,联军左翼的荷军也准备向法军右翼防线进攻。但是,早有准备的法军依托阵地向这些密集编队进行了猛烈射击,英格斯比的行动被打退。对此,坎伯兰公爵只能命令英格斯比的部队前进与利戈尼尔的英军主力合并,坎伯兰已决定放弃清扫森林中的威胁,忽视自己右翼。值得一提的是,在掩护步兵行进时,英军骑兵指挥官坎贝尔将军(Campbell)被误伤,没有人将坎伯兰的命令传达给骑兵军官们。因此,这场战役中,骑兵只能在步兵身后袖手旁观,直至战局已定。
利戈尼尔告诉坎伯兰,他已准备就绪,只待荷军向丰特努瓦村发起进攻便可行动。荷军指挥官瓦尔德克王子比利戈尼尔更早完成了战斗准备。当时直面丰特努瓦的荷军阵营从左至右的为36个骑兵中队、8个步兵营和4个骑兵中队;在第二线还有12个营作为预备队。但瓦尔德克同样没有仔细侦察丰特努瓦的防御体系。在3个炮兵连的支援下,荷兰人发起第一次进攻。但是,这次进攻被法军的毁灭性火力打退。与此同时,向昂图万进攻的奥地利军也遭受了这条防线上的3个多面堡和斯海尔德河对面法军炮火的打击。联军对法军防线的全面进攻遭到惨痛的挫败。
时间已到上午10点30分,英军和汉诺威军步兵随时准备发起攻击,此前侧翼的行动——无论是右翼的英格斯比,还是左翼的荷兰人,都以失败告终。坎伯兰和奥军指挥官科尼塞克伯爵必须决定是否继续进攻,抑或撤退等待新的战机。最后,坎伯兰选择了前者。
英军和汉诺威军部署成两道阵线,每道阵线均有3个英军旅,汉诺威团则在英军左侧。在英军之前,荷军又尝试发起第二次进攻,这次荷军得到了奥军骑兵和英军2个营的加强,其中包括英军的高地步兵。然而,虽然高地步兵在进攻中表现得比荷兰人更为勇敢和猛烈,但荷军的这次攻势仍被严阵以待的法军击溃,这次进攻之后,荷兰人被打掉了意志,此役再也没有参与进攻。在法军右翼,联军的攻势已遭遇挫败。但是,左翼的英国人还未被击败,因此当一个名为鲍福莱蒙(Bauffremont)的绅士向莫里斯伯爵表示祝贺时,他却没有任何放松:“让我们去对付英国人,他们更难消化。”
在荷军发起第二次攻击时,坎伯兰的主力已集结完毕,坎伯兰亲率一支部队列于阵首,排在利戈尼尔部一侧。他的部队以英军近卫步兵旅为首,约1.3万-1.5万人,排列成两行队形,每行6排纵深。但是,狭窄的道路令联军在前进时,两行队形被压缩成三行,原本在左翼的汉诺威军被挤压到了第三行。联军向前推进时,法军将装备了3磅炮的法军卫兵旅和奥贝泰尔旅(Aubeterre)调上一线,以加强防线上要塞的火力。当英军冒着法军火力走上一个斜坡,立即将一个装备了12门6磅加农炮的炮兵营调至队伍前列,向法军卫兵左侧——他们支撑防御的阵地开火。双方就此展开密集交火,在法军要塞和丰特努瓦的加农炮阵地上倾泻出强大火力之时,英军士兵显示出训练有素的良好素质,枪林弹雨中队形不见混乱,整齐向前。这是莫里斯未曾料到的,一旦英军大规模逼近,丰特努瓦村及法军要塞之间的防线漏洞将很难阻止其步伐。
莫里斯假装攻击蒙斯,实际上围攻图尔奈,然后在以丰特努瓦村为核心的巴里森林至斯海尔德河之一线构筑防线,还加筑了几个多面堡强化防御。坎伯兰公爵向法军全线发起进攻。助攻的荷军两次进攻都无法攻克法军右翼和丰特努瓦村,但主攻的英军和汉诺威军突破了法军左翼第一线。莫里斯投入步骑预备队将其击退。
当联军艰难地走上斜坡,发现自己正直面法军步兵队列,严阵以待的法军也列队向联军靠近。两军的距离仅30步之遥。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永远留在了英军近卫第1步兵团指挥官查尔斯·海伊勋爵的脑海里:当时他走出队列,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酒瓶满饮一口,借着酒劲向对面的法国人喊道:“我们是英国近卫步兵!请你们站在原地不要反抗,等我们过去!我们不会像在代廷根战役时让你们下美因河游泳那样把你们踢下斯海尔德河的!”伴随着海伊的胜利宣言的是英军高昂的三呼万岁。这一插曲在伏尔泰笔下,更是演绎成两军指挥官高贵的绅士风度的演出。
事实上,当两军在阵地上对峙时,首先打响第一枪的是法军。列队齐射的子弹虽然有些无效,但仍给英军近卫第3步兵团带来一些混乱,并射伤了该团指挥官乔治·丘吉尔(George Churchill),潘缪尔勋爵(Panmure)立即让第3步兵团中仍完整的连队转至近卫第1步兵团侧翼。到目前为止,联军都没有还击;但接下来,联军步兵向法国人射出毁灭性的弹雨。齐射的步枪夹杂着火炮发射的大量霰弹如泼水般将法军第一排队列的10个营笼罩,给法军造成700-800人的伤亡。在法军卫兵承受猛烈打击之时,瑞士卫兵和奥贝泰尔旅的4个营也被英军打得连连后退。
法国现在面临着意想不到的危机。由于先前的战斗,法军中央阵线第二道防线的指挥官已派出不少部队前去支援守卫丰特努瓦村的部队,这使后方缺乏兵力前往援助正与英军激战的法军卫兵阵线,眼看着英军近卫步兵逐步深入阵地。
拖着病体的莫里斯伯爵看到这种情景,亲自调集骑兵前去阻止前进的敌军,但法军骑兵在联军的齐射弹雨中也被击退。当时距莫里斯指挥部不远,法王路易十五和路易皇太子、战争部长德·冉阿松勋爵(d''Argenson)、诺瓦耶公爵及黎塞留公爵(Duke of Richelieu)等一班王公贵族正在旁观战事,当看到法国最好的步兵正在敌军的攻势下步步后退,都觉得大势已去,诺瓦耶公爵请求皇帝陛下先离开这危险之地。但是,莫里斯却认为,战役不会就此失败,他许下誓言:“我们非胜即死!”军官们也纷纷前往一线稳定混乱的队伍。由此打消了路易十五中途跑路的念头。
此时联军已深入法军阵线275米,但是,侧翼的丰特努瓦村及法军要塞的持续火力,以及莫里斯组织起正面骑兵和步兵的持续进攻,逐渐挡住了英军和汉诺威军的行进步伐,并将他们逼退。队伍中的坎伯兰公爵竭力恢复着混乱的队列,阻止他们的撤退:“我的同胞们!现在我不要求你们为我做任何事,除了分享我的危险!”
英军确实军纪严明,在坎伯兰的鼓舞下,他们停止了后退并重组队形,由于刚才法军的猛烈攻击,此时联军的阵线变成了一个开口面向法军的弧形。莫里斯命令第二线的法军骑兵向联军继续发起攻击,但却被联军所击退。后来利戈尼尔回忆:“在第二次攻击中,我们击退了法国人的进攻,把他们赶得远远的,当然,我们也损失巨大。”
虽然联军击退了莫里斯的反攻,但其在法军左翼的失败已不可避免。法军兵力不断向这边集中,还把右翼击退荷兰人的火炮调了过来。而法军骑兵虽然被击退,但他们持续不断的攻击为莫里斯赢得了重整步兵队列的时间。
随着战局的发展,联军中央阵线越来越孤立,坎伯兰周围的英军和汉诺威军步兵死伤惨重,人数不断减少。看到这种情况,科尼塞克伯爵建议他撤退为上。然而,就在联军犹疑不决之时,下午14点,莫里斯指挥法军发起全面反攻,莫里斯不仅将预备队的炮兵都调集上来,还重整6个爱尔兰营并投入反攻——爱尔兰旅是此前伤亡最惨重的法军部队,损失了656人,包括1/4的军官,法国皇家近卫骑兵也向英军发起了猛烈冲锋。两军的激战在此时达到顶峰,血腥的战斗中,英军损失惨重,一些团级单位甚至伤亡过半,如皇家韦尔奇燧发枪团(Royal Welch Fusiliers)便损失了322名士兵,其中200人阵亡;近卫步兵旅也有超过700人的伤亡。
在利戈尼尔的劝说下,坎伯兰终于率军撤退,几乎没怎么上场的英军皇家近卫骑兵掩护着联军后撤——此役之败,联军步骑协同失当也是一个原因。当部队撤到望舒后,坎伯兰看着损失巨大的部队,泪流满面。联军此役损失了近1.2万人和40门火炮,其中阵亡2500人,负伤5000人,还有3500人被俘。而胜利的法军也有7500人的伤亡。
面对巨大的胜利,路易十五亲自向莫里斯伯爵表示祝贺,而骄傲的法军士兵也向他们的指挥官致以崇高敬意。但是,此时重病缠身的莫里斯,要迎接士兵们的欢呼和敬意,还不得不借助私人卫队的帮助才能爬上马背。
丰特努瓦之战是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中最重要的一场战役,此役之后,图尔奈在5月20日投降,至7月中旬,布鲁塞尔附近的迭戈姆(Diegem),联军兵力只剩下3.5万人,不足法军一半。7月末,布鲁日和奥德纳尔德先后投降,法军已一脚踏在了荷兰西南角的门槛上。而国事联盟在此役后,虽然在1745年9月,弗朗茨·斯蒂芬得以登上神圣罗马帝国的宝座(即弗朗茨一世),但在战争中又经历了数场败仗,终于在1748年10月以《亚琛条约》结束了长达8年的血战。
这场胜利对法国来说至关重要,它缓解了波旁王朝的战略危局,使法国人占领了弗兰德斯,还巩固了其盟友巴伐利亚的领地安全,并使奥地利失去了对德意志南部的控制权。英国也在此役后逐渐撤军本土,与法国的较量转移至海上。法国逐渐收复了它在欧洲大陆的征服地。这场战役还给法兰西民族注入了一剂强心剂,使自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失败以来,“太阳王”荣光失色的法兰西民族自信心大增。如拿破仑后来所评价的那样,已经没落的波旁王朝再次延续了30年国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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